疯狂三月的某一天，在爱荷华州中部地区的一间病房里，凯尔·科沃尔和他的三个兄弟一起观看着NCAA锦标赛的比赛。尽管母校克瑞顿大学是失利的一方，可这仍然是无比美好的一天，也成了凯尔愿意永远封存的回忆。
    
    如今，跟随克利夫兰骑士队克服万难，又一次闯入了总决赛舞台，凯尔背后经历的痛苦是外人难以想象的——他最年轻的弟弟科克·科沃尔，因为一场急性病，于当地时间3月20日意外逝世，就连医生都没有预料到如此糟糕的结果，更别提家属的心情了。
    
    全镇的哀悼与希望
    
    过去两个月里，凯尔内心的挣扎从未停止。和队友们不一样，很大程度上，他的挣扎来源于弟弟去世所带来的痛击，而非球队在季后赛里遭遇的困境。很多比赛日的下午，他流着眼泪进入梦乡，而朦胧中醒来时的感觉，只能用痛彻心扉形容。他说，是祷告给了他每天照常起床、吃饭、训练和比赛的力量。
    
    在联盟里摸爬滚打了15年，这名经验丰富的外线老兵对自己的稳定性和冷静头脑深感自信，而这些元素也促使他成为了NBA历史上最出色的三分投手之一。凯尔的母亲莱恩也曾是一名篮球运动员，高中时期还上演过单场砍下73分的好戏。很久之前，莱恩就教会了儿子如何在赛季中把好状态一以贯之地保持下去，在她眼里，这是评判优秀球员的固定标尺。
    
    凯尔始终记着母亲的谆谆教诲，而弟弟离世带来的心灵创伤，让他身陷噩梦中无法自拔，投篮时刻的平常心也随之荡然无存了。
    
    由于父亲凯文在他们居住的小镇佩拉最大的一家教会里做牧师已有25年之久了，所以科沃尔兄弟们算是当地名声赫赫的人物。科克病故的消息，无论对家庭和睦的科沃尔一家，还是这座风景如画的美丽小镇，都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打击。
    
    于是，科克去世后一段时间内，佩拉镇竟然出乎意料地集体被一种悲伤情绪所笼罩。凯尔请假回家参加的那场葬礼在当地第三改革教会举行，父母、兄弟依然站在讲台上说着缅怀的话语，台下站着的1500人同样也用各自的方式表达了哀悼。于是，重回球场的凯尔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跟随骑士队再度启程，他投进的每一记三分球，都不只为了自己和球队，还为了科克和佩拉镇上的乡亲。
    
    “我明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凯尔说道，“我的兄弟去世了，身处季后赛里，一年到头最紧要的关头，但我还得和那些痛苦的情绪为伴。仿佛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的注意力从科克那件事情上转移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小镇里的篮球家族
    
    了解科沃尔家族，最好先从他们家后院的水泥球场说起。当时，为了修建这片造价2000美元的小球场，凯文不得不以房子作抵押去找别人借钱，不过，他们借了不止2000美元，而是4000美元，多余出来的钱他们并没有接受，而是直接赠送给镇上的乡亲们了。
    
    “我当时完全不理解，”凯尔说道，“我才十三四岁，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多借这么多债务。时至今日我明白了他们这么慷慨的原因，这就是父母灌输给我们的生活方式。”
    
    凯尔的父母都爱打篮球，年轻时候都曾效力于佩拉镇的中央大学篮球队。除了篮球场、教堂和公园之外，再也找不到第四处地标了。而凯尔和三个弟弟都出生于洛杉矶，随着年龄增长，凯尔渐渐喜欢上了湖人队，也习惯了沙滩上吹海风晒日光浴的日子。当父亲接受了一份牧师工作，而地点却在他大学时期生活的偏僻小镇上时，一时间难以接受现实的凯尔哭了整整两天。
    
    学生时代，兄弟四人放学后时常相约篮球场，但却很少分开2打2。偶尔打上一次，大哥和四弟会习惯性组成一队。凯尔比科克大了将近十岁，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用投篮游戏来一决胜负。
    
    “我们分成两队真刀真枪打过一场，因为有人被打掉了一颗牙，所以那场比赛变得异常剑拔弩张，” 凯尔的另一位弟弟克雷顿·科沃尔说道，“但是我们依然乐在其中。”
    
    父亲时常穿过走廊来到后院门口看他们打球，永远会留下那句熟悉的指导：“弧线高一点，投篮弧线再高一点！”兄弟四人——凯尔、克雷顿、卡莱布和科克——全部跻身佩拉镇篮球历史得分榜与篮板榜的前十名。凯尔和卡莱布都在克瑞顿大学打球，克雷顿则上了德雷克大学，科克最后选择了密苏里-堪萨斯城大学。
    
    “我们都打了很多年篮球了，庆幸最后父母不用为我们读大学增加什么花销，因为我们四个人都有奖学金，”凯尔说，“这项提前投资非常划算，也非常值得效仿。”
    
    意外令人措手不及
    
    事实证明，科沃尔一家所有人都在正轨上前行。去年夏天，36岁的凯尔和骑士签下为期三年的合同，在加州圣巴巴拉一家顶级训练中心为新赛季全力准备着。职业生涯延长的同时，他也积极献身公益事业，数年间，他已经通过自己的基金会默默捐出了数百万美元的物资。
    
    卡莱布已经结婚，现在供职于耐克公司的NBA制服订购部门。克雷顿在爱荷华州诺克斯维尔做了一名牧师，婚后第二个孩子将在今年夏天出生。莱恩刚刚攻读完一个硕士学位。凯文忙着教会上的工作，找了几笔投资帮助单位扩大了“营业”范围。而科克年纪最小，最近刚搬回佩拉镇，找到了一份稳定工作。
    
    三月初，看完凯尔客场与湖人和快艇的比赛，莱恩和凯文从洛杉矶回到家里。然而他们意外发现科克生病了，几天之内不见好转，于是他们带着孩子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显示科克内脏器官衰竭。最终一家人孤注一掷决定转院将其送至爱荷华大学附属医院。
    
    “我们以为他只是有点沮丧罢了，”莱恩说道，“没人会想到他会病得这么重。”
    
    当地时间3月15日，凯尔在客战波特兰的比赛中得到19分，随后收到了弟弟病重的消息。当晚他租了一架飞机，载着住在波特兰市的卡莱布一家赶赴爱荷华。大家都觉得这些巧合不是偶然：凯尔正好可以和弟弟结伴成行，而机组成员就是爱荷华本地人，也愿意在下飞机之后让一行人搭上他们的顺风车。仿佛冥冥之中，会有好运到来。
    
    一家人在医院团聚，电视上正巧直播着凯尔母校的比赛。“这可能是他住院期间最开心的一天吧，我们可以陪着他聊天，不时开几句玩笑，NCAA的比赛就在不远处播放着，”凯尔说道，“这一天，对我们所有人都至关重要。”
    
    医院给出的治疗计划是进行肝移植手术，捐献者来自科罗拉多州。手术之前，所有人都抱着乐观的心态，相信科克会顺利度过难关。“所有事情都太顺利了，所以我们开始认为，结局也一定会是好的，”克雷顿说道。
    
    捐献的器官于3月20日上午送达医院。当天凌晨4点，科克进入手术室，10点第一次尝试，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第二次手术尝试。下午1点，仪器悉数关闭。
    
    “15个小时之内，从‘他会得到器官捐赠，能够执行首选抢救方案’到‘你们的孩子去世了。’我们全家被捆在一趟通向深渊的过山车上……”凯文说道。
    
    回归球场战胜悲伤
    
    科克弥留之际，全家人环绕在他周围，陪伴他走过了27载人生的最后一瞬。父亲凯文主持了最后的祷告仪式，而直到现在，一家人也不明白科克的生命缘何如此脆弱，这个永远也无法揭开的谜底，或许会陪伴生者走完各自人生之后的阶段了。
    
    “我们一家聚拢在他周围，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秒钟，”克雷顿回忆道，“他离去的时候，很完整，很干净，没受什么折磨。他是个好人，所以才会走得这样安然。”
    
    科克去世后的几天时间，佩拉镇陷入深深的哀痛，甚至也影响了整个NBA。以科沃尔家族为核心的社区百姓更是悲痛欲绝。过去20多年，凯文去医院安抚过的人、主持过大大小小的葬礼不计其数，可以说，科沃尔家支撑着很多家庭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如今，角色必须要互换了。
    
    科克葬礼上，大哥凯尔在自己家资助修建的教堂里宣读了一篇感人至深的悼词。“今天是咱们一家收获的日子，这些年，你们播撒的种子已经发芽了，”凯尔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对父母说道，“你们永远有四个儿子，永远都有。”
    
    因为此事，骑士队给凯尔放了一个没有时限的事假。一周之后归队的他又因为脚上的老伤复发，被迫再度休战一周。常规赛尾声那段时间里，他只出战了四场比赛。季后赛首轮面对印第安纳步行者，他在前三场比赛中有两场得分挂零，然而系列赛第四战中，他状态复苏砍下18分，在生死时刻命中了两记三分球。
    
    “跨越两个世界，那种感觉太奇特了，也许回归球场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吧，”凯尔说道。“但比赛很难打，尤其第一轮碰上了印第安纳。这轮系列赛非常疯狂，有几分戏剧色彩。”
    
    凯尔的状态逐渐回归了。东部半决赛对阵多伦多猛龙，他的三分球命中率达到了56%，东部决赛与老对手凯尔特人队的较量，他场均贡献11分，三分命中率为47%。
    
    当然，他依然没有走出科克逝世的阴霾。两个多月过去了，凯尔依靠妻子朱丽叶和其他几位家人的支持才熬了过来。
    
    沉浸在悲伤情绪里，是篮球让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显眼的微笑，“我知道，大家给我留出来了一点悲伤的时间，所有人都为我感到难过，直到现在亦是如此，”凯尔如是说着。“但在赛场上，他们还是寄希望于我能高质量完成那些投篮，做好场上的每一件事情。”